中国太平洋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与上海普天物流有限公司重庆分公司财产保险合同纠纷上诉案

(2020)沪74民终145号

裁判规则

雇主责任保险条款中约定，被保险人的雇员存在无驾驶证的情形并因此导致人身损害的，保险人不承担赔偿责任。该条款强调了只有在被保险人雇员无驾驶证的违法行为与损害结果之间存在因果关系的前提下，保险人才能免予赔偿。因此，即使被保险人雇员无证驾驶，但交通责任事故认定书认定的交通事故的发生与被保险人雇员无证驾驶没有因果关系，保险人不能据此免赔。

裁判案例

当事人信息

上诉人(原审被告)：中国太平洋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地址上海市。

负责人：徐峰，总经理。

委托诉讼代理人：马列伟，上海誉嘉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上诉人(原审原告)：上海普天物流有限公司重庆分公司，地址重庆市。

负责人：刘志洪，经理。

委托诉讼代理人：侯静，上海市汇盛律师事务所律师。

审理经过

上诉人中国太平洋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以下简称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因与被上诉人上海普天物流有限公司重庆分公司(以下简称普天物流公司)责任保险合同纠纷一案，不服上海市虹口区人民法院(2019)沪0109民初22086号民事判决，向本院提起上诉。本院于2020年2月27日立案后，依法组成合议庭进行了审理，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上诉请求：撤销上海市虹口区人民法院(2019)沪0109民初22086号民事判决，改判驳回普天物流公司的一审诉讼请求。事实与理由：1.原审判决认定本案不适用无驾驶证驾驶机动车不予赔付保险金的免责条款,属于认定事实不清,适用法律错误。涉案保险合同第八条第五项关于保险人不负责赔偿的情形明确约定：“无驾驶证,驾驶证失效或者被依法扣留、暂扣、吊销期间驾驶机动车,驾驶与驾驶证载明的准驾车型不相符合的机动车”。普天物流公司雇员殷仕喜无证驾驶无牌二轮摩托车,符合上述情形。事故认定书记载的是殷仕喜无证驾驶这一违法行为“与事故的发生无因果关系”,并非对事故后果即实际产生的人身损害无因果关系。虽然涉案事故是相对方车辆穿越中心线所引发，但无证驾驶的殷仕喜在应对突发情况时的反应、处理等较合法机动车驾驶员必然有很大差异，无证驾驶对事故发生造成的后果是有影响的。2.涉案保险合同第二十九条规定：“被保险人的雇员因保险事故遭受人身损害，被保险人未向该雇员赔偿的，保险人不得向被保险人赔偿保险金”。本案普天物流公司并未就殷仕喜死亡向其家属作出任何实际赔偿。一审判决以其他法院工伤保险待遇纠纷判决为前提来认定保险金支付依据、以及普天物流公司会将保险金给付给殷仕喜家属，是无依据的推断。

被上诉人普天物流公司辩称，不同意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的上诉请求。原审认定事实清楚，证据充分，请求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普天物流公司向一审法院起诉请求：判令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支付普天物流公司员工工伤死亡赔偿金人民币(以下币种同)700,000元。

一审法院认定事实：普天物流公司向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投保雇主责任险，保险期间自2018年1月1日零时起至2018年12月31日二十四时止，投保方式为不记名，投保雇员工种含仓库人员260人，保险责任每人限额70万元，无免赔额。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的雇主责任保险条款第五条规定：在保险期间内，被保险人的工作人员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因下列情形导致伤残或死亡，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应由被保险人承担的经济赔偿责任，保险人按照本合同约定负责赔偿：……(六)在上下班途中，受到非本人主要责任的交通事故或者城市轨道交通、客运轮渡、火车事故伤害的；……第八条规定：保险事故发生时，被保险人的雇员存在下列情形之一，并因此导致人身损害的，保险人不承担赔偿责任：……(五)无驾驶证，驾驶证失效或者被依法扣留、暂扣、吊销期间驾驶机动车，驾驶与驾驶证载明的准驾车型不符合的机动车；……第二十九条规定：被保险人的雇员因保险事故遭受人身损害，被保险人未向该雇员赔偿的，保险人不得向被保险人赔偿保险金。

2016年9月13日，殷仕喜进入普天物流公司工作，工作岗位为仓储部操作工。2018年1月16日7时25分许，殷仕喜在下班回家途中于重庆市江北区复五路明月山隧道发生交通事故，造成其颅脑损伤，经抢救无效当场死亡。该起事故经重庆市公安局江北区分局交通巡逻警察支队(以下简称江北交警支队)出具渝(江北)公交认字［2018］第00002号道路交通事故认定书，认定殷仕喜虽无驾驶证驾驶无号牌轻便摩托车，但该违法行为对此次事故的发生无因果关系，殷仕喜不承担事故责任。

普天物流公司于2018年2月9日向重庆市江北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以下简称江北区人社局)提出工伤认定申请，江北区人社局经查于2018年4月10日作出江北人社伤险认字[2018]428号《认定工伤决定书》，认定殷仕喜于2018年1月16日受到的伤害，属于工伤认定范围，予以认定为工伤。普天物流公司不服该决定，向重庆市江北区人民法院(以下简称江北法院)提起行政诉讼。江北法院经审理于2018年11月22日作出(2018)渝0105行初289号行政判决，驳回普天物流公司的诉讼请求。该判决现已生效。2019年10月18日，江北法院就殷仕喜之子殷绍也诉普天物流公司工伤保险待遇纠纷一案作出(2019)渝0105民初5628号民事判决，判令普天物流公司支付殷绍也丧葬费36,636元、一次性工亡补助金727,920元。该判决已于2019年11月20日生效。

一审法院认为

普天物流公司、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之间保险合同成立，普天物流公司员工殷仕喜在下班回家途中发生交通事故导致死亡已被认定为工伤，符合雇主责任险保险责任范围，普天物流公司有权就其承担的赔偿责任，依合同约定要求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赔偿。现双方就殷仕喜事发时无驾驶证驾驶无号牌轻便摩托车，本案是否可以适用免责条款及原告在尚未赔付的情况下，是否可以向被告主张赔偿保险金产生争议。首先，虽殷仕喜无驾驶证驾驶无号牌轻便摩托车属违法行为，但江北交警支队出具的道路交通事故认定书已经在事故成因分析部分明确指出殷仕喜的违法行为与本次事故的发生无因果关系。根据保险条款第八条，在被保险人的雇员存在无驾驶证的情形并因此导致人身损害的，保险人不承担赔偿责任。该条款强调了无驾驶证的情形与侵权结果之间的因果关系，而在本案中殷仕喜驾驶无号牌轻便摩托车与事故发生并无因果关系，故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关于应适用驾驶人无驾驶证的相关保险条款予以免责的抗辩意见无合同和法律依据，本院不予采纳。其次，虽保险条款第二十九条约定，被保险人的雇员因保险事故遭受人身损害，被保险人未向该雇员赔偿的，保险人不得向被保险人赔偿保险金。但关于赔偿金额，江北法院已在(2019)渝0105民初5628号案件中作出判决，且该判决现已生效。即使普天物流公司尚未对殷仕喜家属进行赔付，该赔偿金额也为必然会发生的费用，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以普天物流公司尚未赔付为由拒绝赔付，显属不妥。鉴于该赔偿金额已超过保险限额70万元，故普天物流公司要求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支付死亡赔偿金70万元的诉讼请求，与法不悖，一审法院予以支持。一审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六十条第一款、《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六十五条第一款的规定，判决如下：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于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赔偿普天物流公司保险金70万元。如果未按判决指定的期间履行给付金钱义务，应当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二百五十三条之规定，加倍支付迟延履行期间的债务利息。一审案件受理费减半收取计5,400元，由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负担。

本院经审理查明，原审查明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本院予以确认。

二审期间，普天物流公司提交了《杭州银行电子回单》作为新证据，证明其已于一审判决后向殷仕喜家属殷绍也实际赔付764,556元。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质证认为该证据与本案无关联性。本院认可该证据的真实性、合法性及关联性，对该证据予以采信。

二审法院认为

鉴于普天物流公司已经向殷仕喜家属实际履行了764,556元的赔付义务，本院对此予以确认。故本案争议焦点为普天物流公司的雇员殷仕喜事发时无驾驶证驾驶无号牌轻便摩托车，是否属于保险条款中的免责情形。根据保险条款第八条约定，在被保险人的雇员存在无驾驶证的情形并因此导致人身损害的，保险人不承担赔偿责任。该条款强调了只有在被保险人雇员无驾驶证的违法行为与损害结果之间存在因果关系的前提下，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才能免予赔偿。在本案中，根据江北交警支队出具的道路交通事故认定书，殷仕喜无证驾驶与事故的发生无因果关系。本案系因交通事故导致人身损害，可以推知殷仕喜无证驾驶与其人身损害之间亦不存在因果关系，故本案不符合保险条款约定的上述免责情形。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主张如没有无证驾驶这一行为，事故不会造成殷仕喜死亡的后果，但其并未提供相应证据予以佐证，故本院对此不予采纳。现普天物流公司已向殷仕喜家属实际赔付764,556元，其主张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依合同约定赔偿保险金70万元，具有合同及法律依据，本院予以支持。

综上所述，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的上诉请求不能成立，一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应予维持。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条第一款第一项规定，判决如下：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二审案件受理费10,800元，由上诉人太平洋财保上海分公司负担。

本判决为终审判决。

审判长：崔　婕

审判员：周　欣

审判员：朱　瑞

二Ｏ二Ｏ年四月二十七日

书记员：段佳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