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机动车自愿责任险的按份赔付“辩护”

机动车自愿责任险通常约定“保险人依据被保险机动车一方在事故中所负的事故责任比例，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即“按份赔付”。在被保险人与其他侵权人承担连带赔偿责任的情形下，保险人仅仅承担被保险人的份额责任还是应承担连带责任，即“按份赔付”条款是否有效？这一问题在理论和实务中都产生了很大争议。中国人民大学邢海宝教授在《机动车自愿责任险排除连带赔偿责任》一文中，通过对这一问题背后的基础理论的梳理，为“机动车自愿责任险排除连带赔偿责任”进行了有力的“辩护”。

一、连带责任概念的明晰

连带责任旨在通过在共同侵权人之间相互成立担保，便于受害人提起诉讼、减轻受害人的举证责任，以强化对受害人的保护。然而，侵权人的连带责任只是法律基于策略性机制分配或转移给侵权人的，归根结底，侵权人的责任仍然是份额责任。这就为机动车自愿责任险排除连带赔偿责任提供了理论基础。

二、连带责任的不可保性

保险从来不是风险管理的唯一方法，也无法分担所有的风险，其本质特征在于损失可以精确预测和基金支付能力具有确定性。然而连带责任使保险人在承保时无法明确哪个行为将导致损失以及损失的大小，无法明确他人行为对被保险人责任范围的影响，且连带责任保险还将导致保险人潜在地对没有投保的人负责。这些都导致保险人无法事先确定保费并合理预留储备金，构成可保性的障碍。

三、强制责任险与自愿责任险的差异

诚然，强制责任险与自愿责任险都属于责任保险，但借鉴日本学者西岛教授的话语，“自愿责任保险以被保险人即加害人利益为中心，而强制责任保险以受害人即第三人利益为中心”。二者目标和侧重的差异，也就决定了二者在赔偿基础、赔偿项目、赔偿限额、保费收取、是否承担连带责任、第三人能否直接索赔、保险人对第三人的抗辩等方面均存在很大差异。就自愿责任险而言，仍应贯彻合同自由原则。

四、自愿责任险“按份赔付”条款的性质

排除连带赔偿责任的“按份赔付”条款系在保险合同订立之初、在保险事故尚未发生时，将他人的行为风险引致的损失排除在外，是对保险范围的限制，也是对保险合同当事人之间权利义务的细化，而非减轻保险人已有的责任，因而在性质上属于除外条款而非免责条款。这一条款符合合同自由原则，也是避免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增强风险的确定性与可保性的合理措施。

五、“按份赔付”条款的订入与效力

有论者认为“按份赔付”条款属于意外条款，不能订入保险合同；即使订入，亦属无效。事实上，“按份赔付”只是细化了保险人的承保范围，并未背离责任保险“转移被保险人责任风险”的本质，也能够很容易地为被保险人所了解，因而没有超出被保险人的合理期待，不属于意外条款。同时，如前所述，这一条款并未排除保险人依据保险合同产生的基本义务，不违背诚实信用原则，也无损于被保险人的“债务脱免请求权”。

探讨自愿责任险的赔付时，相较于考虑保险人与第三人之间的侵权责任关系，更为重要的是关注第三人能否直接向保险人请求赔付，以及保险合同的约定能否对抗第三人。尽管责任保险越来越注重对于受害人的保护，但整体上看，第三人直接请求权基本局限于强制责任险中，赋予自愿责任险第三人直接请求权的立法尚属少见。即使在自愿责任险中确立第三人直接请求权，由于立法并未强制保险人全额赔付，故保险人得以与被保险人之间的保险合同对抗第三人，即仅依照“按份赔付”条款进行理赔。

有论者认为保险人排除连带责任以减轻自身负担的合同利益，应让位于责任保险本身应具备的转移被保险人责任的合同利益。然而，考虑到举证责任、诉讼费用、共同侵权人的责任能力、债权实现费用等因素，代位追偿的成本很高，但追偿成功率很低。且我国机动车自愿责任险投保率低，实现全面投保不具有现实性，故保险人在理赔后的追偿也面临很大的困难，追偿所得甚至无法填补赔付支出。

邢海宝教授从自愿责任保险的基础理论着手，明晰相关概念，解读制度价值，从不同的侧面对机动车自愿责任险排除连带赔偿责任的正当性进行了深入有力的论证，无论是结论还是方法都值得我们借鉴和思考。

参考文献：邢海宝：《机动车自愿责任险排除连带赔偿责任》，载《中国法学》2016年第3期。

文献链接：《机动车自愿责任险排除连带赔偿责任》